托兰·卡什盯着玛恩纳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他自认为和这位金灿灿的库兰塔相识已久，从他还是个装模作样的年轻公子哥开始他们就认识了，他清楚这位自诩游侠的临光曾经是个什么脾气，现在又是个什么脾气。

玛恩纳不太在乎旁人的视线和评价，长久以来似乎已经遗忘了临光曾经的荣耀，成了个在卡西米尔低头劳作的疲惫驮兽，可托兰清楚，这个库兰塔的骨头和骄傲哪怕和另外那个更加年轻的临光作对比也是足够坚硬的。

还有游侠，对，游侠。

这是目前为止，托兰觉得最为不可思议的地方。

那个会对着旁人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着“卡西米尔无权为我授勋”的玛恩纳，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个骑士。

——用一个可能没那么合适的比喻，就是找到了守护理由知晓自己究竟应该为何执剑的、不再是被卡西米尔的霓虹灯照耀着，而是执剑策马，意气风发，行走在古老葱茏的林荫道上，路上迎接的不是欢呼和掌声，而是头顶绿荫落下的细碎阳光与被风吹落的花，像是无数骑士浪漫谭描写的那些主角一样的骑士。

高洁的骑士因为找到了要守护的真理，反而自此拥有了真正灵魂上的自由。

他站在那位夫人的旁边，保持着一个相对恭敬却又十足亲近的距离，金与银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他们的确在此之前不曾相识，那位夫人姑且不提，玛恩纳同样对她也有些拘谨的陌生感，可托兰就是觉得奇怪，如果真的不认识，为何当她站在那里的时候，他连腰侧佩剑该倾斜成什么样的角度才不会碰到她的衣摆都那么清楚？

而至于那位对着他八百个心眼的“南丁格尔夫人”……不到三分钟，她就直接告诉了玛恩纳·临光自己的本名。

托兰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在那位夫人出门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摸摸戳了戳玛恩纳。

……暗恋？

还是一见钟情？

玛恩纳·临光看着他，缓缓推出一截剑锋。

托兰举起手，表示我不问了。

不是夫人。

玛恩纳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托兰就是觉得他的态度非常奇怪，似乎是因为这一个称呼而隐隐生着气。

他难得不是任由托兰去随意猜测，而是自己又主动重复了一遍。

她不是什么夫人，别这么叫。

玛恩纳皱着眉，如此说道。

……哦~

托兰·卡什意味深长的拉长尾音。

“不是夫人呢，懂了~”萨卡兹根本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库兰塔略显僵硬的肩膀：“我不会这么叫了，叫女士，女士行了吧？”

玛恩纳·临光错开了对方几乎可以说是闪闪发亮的探寻眼神。

“不是别的意思，因为那位女士应该未曾婚配，而那个跟在她身边的阿戈尔少年……”玛恩纳忽然很奇怪的停顿了一下，在托兰疑惑的注视下他藏起了一些的情绪，然后才继续说道：“不是她的孩子。”

“……但是在叫妈妈哦？”托兰提醒他，“你要知道，如果是继母和继子的关系，孩子通常很难会有这么亲昵的关系和叫法，更何况那小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小了。”

于是玛恩纳又露出了那副奇怪的，介于厌恶与警惕之间的冰冷表情。

如果这个对象不是玛恩纳，那么托兰会有很多理由去解读他的这个表情，可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个临光，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玛恩纳·临光；于是一切的解释都不得不被第一时间就被推翻，托兰觉得不解，却也不耽误他为此感觉到兴致勃勃。

他拿着疑问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那位重新做了自我介绍被简单称作“示拿女士”的委托人，穿着平平无奇的袍子，消瘦，苍白，还有点长途跋涉之后特有的疲惫感，可她在如今的托兰·卡什眼里已经拥有了压过任何倾国绝色的剧烈吸引力，简单做了一番两个人都感觉很虚伪很没有必要的开场白后，托兰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方明显梗了一下，然后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八卦问题。

可我花了钱的，女士。

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往外掏钱求人让自己干活的萨卡兹，脸上写满了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