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因为陈文俊那老狐狸跑过来找周云，我怎么放心。”姚远风先提了这个借口，才说，“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你最近心里面肯定不舒服，我觉得我有必要过来一趟，跟你聊一聊。”

文冰摇摇头。

他说：“我还好。”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姚远风爽朗地笑了两声，说：“不舒服就不舒服，换作是我遇到这些事，我心里面也不舒服，文冰，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你从来不往心里藏事，你是什么情绪，什么态度，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摆在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一个导演，是艺术家，没必要把情绪都憋在心里头，而且，在我面前还需要装什么？你有任何麻烦，我都肯定是第一个去帮你解决麻烦的人。”

文冰看着姚远风的眼睛，沉默了一瞬，说：“姚总，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别说一个问题了，你问我八百个问题，我都乐意。”姚远风说。

文冰：“你真的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姚远风说：“那当然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搞半天是这个啊，文冰，我怎么可能不把你当自己人呢？我要是不把你当自己人，我会把最大的支持给你吗？你看看新盾这几年，最大的投资都在你的戏上，其他的导演，我愿意给这么多钱，愿意相信他们吗？”

文冰：“可是，姚总，我跟你说实话，我签到公司来这几年，越来越不开心，我有自己想要表达、想要创作的故事，我不希望我每一部作品都有一群人在旁边指手画脚，讲实话，拍《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因为没有人管我，可是从《一山二虎》开始，因为投资很大，也是公司最重点的项目，你也帮我请来了梁源普，确实，你对我的支持和信任都是我没得说的，但是拍摄《一山二虎》对我来说是一个很不愉快的拍摄经历，我以为拍摄《女杀手》会好一点，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安排曾莹这样的制片人来管着剧组，我完全不觉得自由。”

姚远风脸色一顿。

他还真没有想到，文冰竟然会劈头盖脸的一股脑全给说了出来。

全是心里话。

姚远风沉吟。

文冰：“老板，是你赏识了我，给了我机会，我才能够成为一名电影导演，我非常清楚，我也非常感恩，可是我不想做新盾的拍摄机器，如果说是因为投资太大，不敢让我挥霍，我宁愿公司给我的戏投资小一点，拍《一山二虎》本身也并非我的意愿，做《女杀手》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做成这么大的一个制作，是公司觉得这个题材加上周云主演，可以往商业大片制作，于是，我一开始的剧本也被那个剧本审核委员会加了一堆庸俗的剧情，我想拒绝，但是箭在弦上，开拍的时间定了，筹备也进行了这么多了，我没办法往后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拍，那拍完《女杀手》之后呢？你还会让我拍什么电影？《一山二虎》第二部？《女杀手》第二部？这些商业题材的大片，我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地拍，我理解，那能不能让我退出？让我去拍一下我真正想拍的东西？”

姚远风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告诉文冰可以先暂停一下了。他知道了。

“文冰啊，我知道，让你拍《一山二虎》是勉强你了，但是，你看，最后这部电影拍出来，并没有辱没你的名声，对吧？”姚远风见文冰又要开口说什么，连忙打了一个“你先等等”的手势，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特别有追求的导演，你不愿意别人对你的电影指手画脚，但是，文冰，作为一个在电影这个行业做了这么久的人，我想告诉你，这不是你一个人遇到的问题，甚至我可以告诉你，全世界所有最顶级的导演，都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地拍电影，当然，你可以做一个小众的文艺片导演，去做独立电影，但是，你的才华和天赋不仅仅在这里，你看《一山二虎》拍得多好啊，观众多喜欢啊？这是可以放进咱们中国影视的动作片，影评人是怎么评价的？暴力与诗意浪漫的结合！拍《日子》这样的电影，当然是OK的，可是，《日子》再好，它再经典，它终究只能拿到几个亿的票房，顶破天了也就这样，你甘愿做一个这样的导演吗？”

文冰说：“我想拍摄各种类型的电影，但前提是，我的剧本不用被一些我不认同的人按照所谓市场的规律和喜好来缝缝补补。”

姚远风说：“那你希望你拍出来的电影叫好不叫座，就像《重山》一样，口碑好到没有一个差评，评分拿到了，但最后的票房只有两千万吗？”

文冰没有说话。

“但是，我不是来跟你做解释工作的，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情绪要表达，也有很多的东西要释放，我是想告诉你，我愿意为了你做让步，如果你愿意，我绝对支持你拍你自己想拍的电影，不用管那些人的想法，完完全全按照你的想法拍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至少在每拍摄一部以你的想法为主的电影之后，你要帮我拍一部赚钱的电影，像《一山二虎》这样的电影，好不好？我愿意支持你，帮你去拍可能赚不了多少钱的电影，可是，我管着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上上下下好几百号人都需要吃饭，我不能够跟着你一直冒险，你拍一部像《一山二虎》那样帮公司赚钱的电影，我就支持你一部中低成本的电影，这个电影你想怎么拍怎么拍，我尊重你，我也会让他们尊重你。”

以文冰对姚远风的了解，这其实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文冰都没有想到姚远风会这么做。

他吃惊地看着姚远风。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觉得这不是我会干出来的事？”姚远风笑笑，“文冰，我说过，你是我最欣赏的导演，我比谁都希望你成为一个世界级的大导演，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是文艺片导演，你应该是有着个人独特风格的电影电影，不管是商业片还是文艺片，都不影响你的个人风格。”

文冰从来没有觉得姚远风这么能说过。

他知道姚远风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但是他不知道姚远风是一个这么会把话说到他心里头的人。

有一说一，讲实话，姚远风今天这番话，打动了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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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冰跟露西亚的关系就像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开始的时候，也是最亲密的时候。

平时露西亚没有戏，也在片场待着，时不时地见缝插针地跟文冰腻歪一会儿。

虽然这种画面让大家颇不适应，但是，好在他们这点腻歪没有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大家也就默认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