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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遗恨千年(1 / 2)

作品:《季氏春秋

越国街道两旁的早市,商贩们热情洋溢地向往来的顾客兜售象牙、玳瑁、翠毛、犀角、玉桂和香木,这些货物可售作银两,亦可与北方来的商人交换成丝帛和手工制品。

“老板,这是何物?闻着还挺香。”一个刚从商船上下来的客人行至一个摊位前,抓起一节树枝模样的东西问道。

商贩忙挑拣了几根成色极佳的双手捧着递给他看:“哟,客官,您鼻子挺灵,这乃是玉桂,可制香、烧香、亦可作为药材入药,能起到补火助阳,引火归源,散寒止痛,活血通经的作用,别看它样子不起眼,用处可大着呢!”

客人接过,将其仔细端到鼻口嗅了嗅,见老板如此热络,本想以每斤五金的价格成交,买回去当作制香的原料,不想刚好身旁经过一个推着车叫卖的小伙,车上的布袋敞着,卖的恰好也是玉桂。

他的玉桂看上去与这边的个头、成色相差无几,货比三家,在他听说小伙的只卖四金半一斤而且赠送等量的玉桂枝叶,他就心动了。

听说这枝叶能熬桂油,桂油可是好东西,夫人小姐们争相用来梳头搽香的,一瓶桂油在他们那可精贵着呢。最后他买了整整一麻袋玉桂,还不忘把车上残存的碎末子都问小伙要了来。

越国积年累月,几经战事,眼看着马上就要结束,举国上下百废待兴,往来贸易日趋频繁。

环娘抓着旁边女孩儿的手一刻不敢放松,她本以为她来了这儿大半个月,已大致习惯这里的生活。今天她带她出来赶早市,想让她多接触接触平民的生活,降降她这股仙女般人儿的“仙气”。

穆谨把环娘的手狠狠往后一甩,埋怨道:“哎呀,以后别带我来这种地方,个个露着膀子大包大扛的、走街串巷卖货物的,尽干些下等人的活计。”

说话间,一个推车上头的一排麻袋蹭着她的纱裙而过,她嫌弃地往手臂上拍了几下然后又好容易地躲过了另一辆甘水车,她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声:“下作,恶心。”

环娘在一旁不冷不热道:“我说姑娘,您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坐在家里等吃喝,现在?呵呵,这落难的凤凰不如,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这话好像触到了穆瑾的逆鳞,她只顾着一个劲往前走而不理会后头追赶着她的人。

环娘在诸暨拥有着很大一笔产业,是一家叫“越界”的女闾,据说在越国都城是排得上名号的,她起先就是从这儿发的家,这里是她的根基,只不过这几年来战事吃紧,生意大不如前。

她掳了穆谨到这里没几天,就捧了她做花魁,可这姑娘学啥啥不会,跳舞不如暮山紫,颜色不如季秋小姐,也就这弹的琴还听的过去。

环娘知道穆谨长得不差,但花楼里的规矩,还未接过客的姑娘得蒙着面示人,以便日后抬高身价“卖”出去。

可穆谨绝对是她的“败笔”,本来她好好坐那里弹弹琴也能吸引来不少客人,可她尽给客人颜色瞧,人家还没对她怎么样,但凡有人离她五步之远的距离内,她就用那种愤世嫉俗的眼光,把客人瞪得都吓跑了。

长此以往下来,穆谨姑娘的花名还未起,就有客人戏称她为“克夫相”。

她的花牌没挂上去几天,亦被早早撤下。可环娘仍不死心,竟纠集城中富商官绅暗中竞价,想把穆瑾当成货物一样兜售出去。

“滚,都给我滚。”穆谨听闻此消息,成日里摔东西、不吃饭,声嘶力竭地在房间里咆哮,每每听到老鸨与客人之间的谈话,她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耳朵洗洗干净,身体洗洗干净,可这里哪儿还有干净地?藏污纳垢,到处污秽不堪。

在这里,她能看到花魁们夜夜笙歌,她能看到十几岁女孩被人灌着酒而卖掉她的人能心安理得在一旁数钱,她亦看到了不屈服落难的小姐一头碰死,她呢?该何去何从?

环娘的心并不因她的反抗而软下来,没过几天,在收了一个客人出的五百金后她竟当起了媒人,坐在穆谨边上宽慰道:“瑾儿啊,我这带过的姑娘里数你的福气最好,范大人可是大将军,他说会帮你赎身,明天就把你接到将军府里。”

穆瑾自是万般不愿,她冷嘲热讽地数落着环娘的产业,这里的姑娘,并警告环娘:“你若敢把我怎么样,我姨母不会放过你的!”

得,环娘也不热脸贴冷屁股,第二日让手下人喂了她一碗“安神茶”,就命人抬轿送她去将军府了,她可是收了人家一锦盒的金饼,买她命都够了,何况范将军可是个惹不起的主,他可是越王看中的人!

等穆谨醒来之时,只感叹自己是遭了报应。已是傍晚时分,她也很清楚此刻她正处于将军府中。她来诸暨时间不短,知道这范将军可是名声在外,有权有势,更难的是他可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房门被男子推开,男子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起先聊得还挺愉快,穆瑾得知是自己的独特气质吸引了她,才被他买下。他坐在茶几边上仔细看着她道:真正的美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美貌,二是善歌舞,三是体态。

穆瑾直言不讳:“小女不善歌舞,但可以学。”

范将军突然拍手大笑,“本将军最会调教人,我妻子是个卑微的农妇,她的歌舞、仪态全是我教她的。她如今成了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他的笑越来越张狂,越来越不受控制。

难道是思念亡妻?

“她,现在在哪?还在世吗?”穆瑾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将军的神情忽显落寞,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以及天上那稀稀疏疏的星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可不像你这样不会跳舞,她此刻正在那个叫春宵宫,或是馆娃阁亦或是灵馆的地方为人起舞。”

将军起身,附带着肢体动作演绎道:“她跳的舞可好了,那专门为她建“响屐廊”,用数以百计的大缸,上铺木板,我妻子就着穿木屐起舞,裙系小铃,放置起来,铃声和大缸的回响声,“铮铮嗒嗒”交织在一起,别提有多少动听美妙。”他一边形容一边摇头晃脑闭着眼表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这场景看得穆谨瘆得慌,他不会是被别的男人抢了老婆受了刺激吧?穆瑾坐于梳妆镜前如是想到。

思忖间,将军瞧着她脖子上的伤痕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而且环娘跟我说你不是贱籍,这又是何故?”

穆谨挺直了背亦抬头望向窗外:“我当然不是烟花女子,落魄的小姐罢了,这伤是我以前让下人抽的,每犯一次错就自省一遍,以提醒自己谨慎行事。”将军看着他,感觉她身体周遭散发出一股独有的气质,很令他着迷。

“真乃奇女子也。”将军赞道。

穆谨姑娘来到将军府的次日,府中上下皆被将军告知,要以待夫人之礼待她。

从将军零零碎碎告诉她的信息拼凑起来可得知,那位夫人与将军在少时相遇,缘定今生,但却因各种原因天各一方,远到很可能是去了另外一个国家。而她刚好填充了将军心中美丽、端庄妻子一样人物的空缺。

穆谨在这府里很是得宠,她想着若是这样下去,再告诉将军自己的身份,不怕他到时候不给她个名分,或许还能带她去找回姨母。

半月后,传来了一个谁都料不到的消息——那位出走五载的夫人回府了,大家都称她为施夫人,可令穆谨不解的是,将军依旧只顾着她,及时是在白天,也鲜少去见夫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你吗?”穆瑾在将军旁边像个乖巧的布偶,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