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作品:《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穿书)

桂萼和张璁要见魏国公,要说什么那?皇上大眼睛明亮,皇上知道,桂萼和张璁,与内阁六部的其他人,不大一样。和严嵩夏言也不一样。

皇上恩准。

桂萼和张璁出来皇上住的院子,在张佐的带领下,去见魏国公。

两个院子相距不远。大明的房子,从皇上的豹房,到王公贵族、平头百姓的院子,都差不多的样式,区别只在于间数、斗拱、门头、屋檐、色彩……院子里的布置也差不多。

老百姓家里喜欢花椒树石榴树,大户人家喜欢木兰树梅兰竹菊桃花荷花……而且大明如今民风越发大胆,就好比衣服的颜色一样,只要不太出格,哪个官府也不会去特意管谁家的屋子规制。

徐景珩的这个院子乃先皇特赐,于规制上本更不需要在意。但是徐家的下人,就是能布置的,清雅舒适,天然脱俗,且不超过任何规制。

每一个院落,中院分为正殿加隔断,一明两暗或是两明一暗。东西厢、书房、书斋、外院……都是卧砖到顶、起脊,青石板铺的十字甬路,通到东西南北房,屋门前都有三个台阶儿。

居不可无竹,窗不可无梅。一亭一柱、一回廊一小桥一假山,一步一景,俱是大明建筑的精华。

古朴雄浑中多一丝丝细腻典雅、简洁精美。于浑厚大气中,加入北方人的疏阔,南方人的精致。

桂萼和张璁对看一眼,打从心眼里敬服。皇上最近都住在这里,桂萼和张璁,最近也经常来这里,每来一次,都暗暗警惕自己,且不可一步踏错,谨慎小心怎么都不为过——今天也一样。

徐公子这样的人物,已经过了为外物所扰的境界,非他们可比。可是徐家的下人,包括权势恢复太~祖时候的锦衣卫,都这般稳得住,他们有什么理由高调?

这一次见魏国公,桂萼和张璁,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魏国公在书房看完南京的信件,正要去后院打包行李,听到下人禀告,大步流星迎出来中门,笑容爽朗。

“桂御史、张侍郎,欢迎欢迎。”魏国公一派风度,没有一点架子。

桂萼和张璁忙不迭地躬身行礼:“下官拜见国公爷。”

“免礼免礼。今天能见到两位,我很高兴。”魏国公一只手拉住一个人,拉着他们进来中院,于小书房的外间坐下来。

书房的外间乃是招待亲友的地方,魏国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桂萼和张璁既然接受皇上的赏赐,也就是接受魏国公的心意,自然也不会再矫情推辞。

书房外间视野开阔,三面开大圆窗,窗外就是老梅树,门口就是小竹林,清水白墙上也没有什么字画,几张吴兴笋凳,四把禅椅,旁边摆一拂尘、一搔背、一棕帚、一竹铁如意……

沉香袅袅,笛声徐徐。魏国公在主位上坐下来,桂萼和张璁也坐下来,一眼看到圆窗外面的秋菊盛开,海棠争艳,耳边还有水鸟叽叽喳喳……

桂萼纵然是再耿介的性格,此刻也舒缓下来,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儿;张璁即使在心里对魏国公再警惕,他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仪态素雅的下人上茶点,悄悄退下。魏国公笑:“去年大别山腹地发现几株老茶树,今年做出来一点好茶,两位尝一尝。”

桂萼欢喜地笑:“可是那茶圣陆羽《茶经》所载,盛产茶叶的寿州和舒州一带?”

张璁双手举起茶盅,闻一闻,心旷神怡,顿时惊喜:“汤色浅绿明亮,香气扑鼻、质地鲜嫩,好茶。”

魏国公笑容舒畅:“因形状似兰花,取名儿叫小兰花。两位到来,我就想起它来,好茶当配品茶人。”

桂萼和张璁一听,心里头苦笑,脸上也是苦笑,一起看着魏国公笑出来。

魏国公对他们的态度满意,眼神理解,笑容越加亲切得很:“如此好茶,如同春光夏花秋菊花,一茶一饮,安心享受。”

桂萼和张璁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明知道魏国公在表示诚意,却也是心甘情愿地接下来——魏国公和指挥使一样,叫人无法拒绝。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举杯,敬魏国公。

三个人真的是专心品茶,一刻钟后,一番各自对茶的体悟过后,魏国公知道他们时间紧张,直接说道:“两位的来意,我大体猜到。两位也知道我的本意,为人父亲的,面对家里的孩子胡闹,能怎么办?”

魏国公微微一叹。

“此一去,风萧萧。两位乃大明国士,不需言语。唯有感佩之,敬仰之。”

魏国公的目光、言语、表情,都是出自真心的诚挚和关心。

桂萼一颗冷硬的心,因为魏国公一句“为人父亲的……”勾起来对儿女的父爱之情,沉默不语。

张璁心里的叹息更大,他也是一个父亲。他看一眼桂萼的反应,大袖里的右手握紧,指甲刺痛手心,对上魏国公,面容一肃、沉声回答:“国公爷的心情,下官理解,下官也是一个父亲。”

“国公爷有一点误会。下官对指挥使,只有尊重和仰慕,没有其他。大明土地改革至今,指挥使所作所为下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青史不留名,大明人知道,天地知道!”

张璁的话铿锵有力,他的姿态也是真心。然魏国公苦笑:“子女在父母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他还没成家,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大孩子。他那点小本事,只仗着皇上天德庙筹,诸位实心做事,不登大雅之堂。”

!!!

!!!

躲在小竹林后头的皇上小耳朵动一动,眼神儿大大的不服气。身后的锦衣卫们听不见,也跟着皇上做出大大的不服模样。

桂萼和张璁心神震荡,魏国公这句话,叫他们作为一个文人正臣,对锦衣卫这不属六部九卿的衙门的芥蒂去掉,却也叫他们心里生出来一股气。

外间里安静的对峙中,桂萼的目光直直地盯住魏国公,他想问:“国公爷为了指挥使,下官明白。下官斗胆一问,若昨天内阁的票拟通过,国公爷会怎么做?”

但他知道,魏国公一定会说:“桂御史,张侍郎,如果的事情,为什么要去考虑?”

张璁面沉如水,他想说:“国公爷拳拳爱子之心下官明白。下官只问,若有一天,土地改革到南京,当如何?”

张璁问不出来。

魏国公会怎么做?徐达三出山西,徐达长子一生未踏进北京城,魏国公府在南京一百五十年,凭借的是实打实的军功,真本事,他有什么权利去问?

当真是,在北京城待久了,也学北方人辜负这春光夏花秋菊冬雪,满心纠结。

张璁乃浙江温州府人,浙江也是南方。张璁就当是遇到同乡尊长,诚恳地开口。

“国公爷,下官昨夜一夜未眠,心里只有一句话。”

“哦,说来。”

“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

死亡一般的沉默,美好的书房外间,开始弥漫血腥味。

没有人说话。魏国公起身,面对池塘里的水鸟嬉戏,残荷迎风,负手而立,还是沉默。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这是上下句。

太~祖皇帝任命最疼爱的公主的驸马,去北方边境做钦差,临行前,赐御用金杯,赐荣光无限。可是驸马在北方边境,借权利之便走私茶叶瓷器,和蒙古人交易,且收受巨额贿赂,太~祖皇帝一怒之下,要斩杀。

公主是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的亲生女儿,公主和太~祖皇帝哭,去马皇后的陵寝哭,然太~祖皇帝都不为所动,反而更为动怒,只说:“你母后若知道你所为,在天不安。”

太~祖皇帝杀了女婿,老百姓津津乐道“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的故事,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下半句。

有心的文臣,都记得。魏国公也记得。因为这一句发生的时间,是徐家老祖宗徐达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年,洪武十八年,开国功臣徐达去世,太~祖皇帝年龄大了最是受不得小伙伴的去世,伤痛之下,杀心更重,杀的血流成河,血河流遍全大明。

魏国公明白,张璁在问他,当年的太~祖皇帝,现在的皇上,若有一天……大明的臣子,大明的魏国公,该怎么做?

皇上仅仅因为,内阁提议魏国公临时接管水师,就动了杀心。皇上比太~祖皇帝看重徐达,更看重指挥使;皇上比太~祖皇帝的杀心更重。

魏国公不说话,桂萼和张璁也不说话。

昨天的一幕一幕,当时他们无暇思考太多,然而他们一静下来,就会想起,就忍不住去思考——同为臣子,兔死狐悲。同为文臣,同利益同心。文臣、内阁在皇上这般“君”“父”下,该怎么做?

皇上靠着一根竹子不敢动,大眼睛里全是好奇。因为皇上没有听过“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的故事,皇上一个小孩子也不明白,同为臣子的桂萼和张璁,一心要进内阁,面对昨天的一幕一幕,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魏国公都明白。

桂萼和张璁在担心,皇上这般的性情,将来比太~祖皇帝可怕,他们这些文臣不怕死,可他们害怕,他们连“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的机会也没有。

魏国公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也没有注意到皇上在一边。他转身,面对两位大明国士,两鬓斑白,年近五十,一双眼睛却有着年轻人的明亮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