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戈修是在床上醒来。

头顶是厚厚帷帐，虽然光线朦胧昏暗,但是仍旧能够清晰地认出,这里并不是他临时住所。

他按了按自己自己隐隐作痛额角，发出一声痛苦低吟——宿醉后遗症开始慢慢显现,四肢仿佛生锈了一般僵硬而沉重,耳边满是混沌嗡鸣。

窗外阳光透过厚重窗帘洒落进来,在地毯和床脚上印下一道灿烂金黄色缝隙,细细微尘在空中浮动。

戈修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额头再一次疼了起来。

很好。又是光着。

他真不应该在人鱼和人形态间经常切换——这种身上空无一物感觉实在是非常不舒服了。

戈修给自己盖上被子，整个人再一次栽回了床上，在厚厚垫子上弹了弹，软绵绵被子和床垫将他紧紧地裹在其中,昨天晚上记忆犹如没有拧紧水龙头似，滴滴答答地慢慢回流。

有些部分他确想不起来了。

他是如何与克里斯汀分别,然后又是怎样来到这个房间，这段记忆就像是断片了似，完全想不起来半点画面。

至于之后事情……

随着他苦思冥想,断断续续片段涌入脑海。

绚烂梦幻光影,冰冷池水中弥漫着柑橘苦涩香气，雪白纷乱泡沫——

以及……

戈修猛地瞪大双眼——不会吧？

他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嘴唇。

软,冷。

但是先前那种灼热滚烫触感却仿佛仍旧停留在其上似,再一次随着记忆隐隐发烫,温度迅速地蔓延开来,从嘴唇上延申到了脸颊。

戈修猛地闭上双眼。

他将自己头埋进软绵绵枕头里，然后将身上盖着被子猛地拉起盖过头顶，仿佛这样就能将昨天发生其他事情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似。

操……真假……

接吻？

戈修在被子下习惯性地蜷缩起身子，拧起眉头，死死地注视着眼前黑漆漆狭窄空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关乎生死存亡大事。

主要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他脑海中闪过自己之前和克里斯汀聊天时对方说话——“神魂颠倒”吗？

罗维特……为他神魂颠倒？

不可能啊。

这里是虚拟世界，是专门为了令他痛苦，消除罪恶值诞生，为什么一个虚拟人物会对他产生感情？尤其还是除了恶意之外感情？

而且，每个世界，似乎都有这样一个身影存在。

他记得路莱拥抱。

以莱诺烙在自己手上吻。

以及这次……

戈修再一次抬手碰了碰自己嘴唇，这次他仿佛被烫到似，迅速地缩回了手。

不知为何，他仍然很难相信这件事情真实性。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其上转移开来，转而去思考一个更加深入问题，试图在其中建立一个能够说得通逻辑关系。

先前数据崩解画面再一次从脑海中闪过。

以及在周围一切都在融解时，自己手上仍旧在逐渐加重力度以及对方嘴唇温度。

戈修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

——这个人是真实吗？

如果是真实，那么新问题就会随之浮出水面——

为什么那群希望自己在虚拟世界受到惩罚人，会允许这个惩罚世界当中有这样一个并不是由数据构成人物存在？

他们知道他存在吗？

还是……这一切只是个陷阱？这个看似并非虚拟存在或许只不过是个假象，幕后操纵者通过诱导自己相信他存在，以达成什么更深层次目。

戈修坐起身来，他掀开被子，跳了下来，冰冷白皙脚掌深深地陷入柔软厚实地毯当中。

不管究竟是那个可能性，现在唯一能够肯定是，自己记忆丢失，以及在荒星上被捕，乃至于之后入狱审判以及最后虚拟世界惩罚决定，背后都一定有只无形手在操控。

而现在最需要弄清楚，就是这群人动机。

只有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才能反过来利用甚至借此反击。

而在清楚了解到对方动机之前，戈修不准备轻举妄动。

戈修在房间内环视一圈。

他这才看到，一旁椅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衣服，应该就是给自己准备。

无论大小尺寸都非常合适。

戈修将衣服套上，简单地整了整自己衣领和袖口，学着罗维特先前手法，拿起发带，在自己脑后不太熟练地绑了个歪歪扭扭结，将自己过长头发扎了起来。

他向着房间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低沉声音，似乎是罗维特在和其他人进行交谈。

戈修顿了顿，将门打开一个缝隙，让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进来。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