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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人生若只如初见(2 / 2)

作品:《庄周的世界

说完,庄周把中午剩下的虾头和虾壳,还有一点拌饭倒进了门旁猫儿专用的碗里。门旁两口碗,一口碗装饭,另一口碗装水。两口碗都挺干净的,因为庄周每天都会清洗这只猫的碗具。猫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了,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叫着,这是一种满足幸福的叫声。庄周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猫儿,猫儿也不抗拒。庄周静静地看着猫儿,又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种天真和寂寥。

起风了,墙上的爬山虎又簌簌地动了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放学回来的小孩子没有抓紧时间写作业,而是抓紧时间在追逐打闹,几个人跑过来又跑过去,庄周又听到了鲜活又清脆的笑声。他看着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着,他们的脸又黑又红,满头是汗,阳光虽然不像中午那么毒辣了,但依旧带着暖意,它照在庄周白净的脸上,让他似乎也带了一点暖意。

“来了没?我先去了,在报告厅门口等你。”拿起手机,看完葛生的消息,庄周起身骑车。

报告厅的外面停满了自行车。庄周看了一眼,心想人也是挺多的。他骑着车溜来溜去,想找个缝儿停进去。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来,都说了人会很多的嘛!这不,没地方停车了吧。”人没到,声音却已经传过来了。葛生老远瞅见了庄周,急匆匆从台阶上一路小跑下来。

葛生走到庄周旁边的时候,发现庄周还在找宽一点的缝儿把车停进去。

“别看了,我给你挪位置。”葛生还没说完,就已经上手把宽缝儿两边的自行车扒开了,那些自行车们很无辜,本来就很窄的位置,硬生生又加进来一辆,庄周的自行车后半截儿屁股还露在外面。

庄周在葛生的催促下走进了二楼报告厅,报告厅挺大的,大约能容纳七百多人,但此刻,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没位置的人,甚至搬来了塑料凳子坐在了过道上。

“你看,人很多吧!过道也没位置了,我们只能坐到最前面的过道上了,还能近距离看看。”葛生说罢就要拉着庄周,往最前面的地方挤过去。

“有这么夸张吗?”庄周说道,“前面还需要摄影的同学拍照呢,都凑过去人家还怎么拍照写通讯。我不去,我站在最后面听听就好了,如果讲得枯燥乏味,我还能就近溜走。”庄周的反应很是平平,他对这些狂热的追逐行为并不热衷。

“哈?你该不会是真的来听演讲的吧?”葛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庄周。

“你难道不是真的来听演讲的?”庄周挑着眉毛反问了一句,“哦对,你是冲着那个什么林什么来的。”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吧——”葛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我自己去前面了,兄弟我可是很仗义地把你拉过来了,接下来我就不照顾你了哦!”说完,他一溜烟地朝前蹦跶去了。

庄周看着葛生像一颗跳蚤似的朝前蹦去,一边摇头一边笑了一下,可是没过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大概是庄周天生就对这种人多而热闹的场景感觉不适应吧,这种不适应就好像是你站在阳光烂漫的晴空下,众人都没有理会你,而有一滴雨,恰好打在你的额头上。上来演讲的大部分人庄周都认识,作为诗言联社的社长,也作为人文学院里诸多老师欣赏的学生,庄周带着极大的耐心和诚恳听着每一个人分享着自己对于写作的理解。

一共九个人分享,这些人里面,庄周却不认识林晚镜。林晚镜是倒数第三个演讲的人。

她上来的时候,台下的座位上明显有了一些骚动。有好些人因为看不清台上的林晚镜,伸长了脖子站起来,庄周觉得他们好像河边伸长了脖子觅食的大白鹅。

不知道是谁带头起了个哄,大喊了一声:“学姐好美——”这个声音像是麦田里窜出的一只云雀,朝着台上飞去,它在报告厅里回荡了几秒钟,而这几秒钟,大家居然心照不宣地安静了下来,随即,大家都笑了,齐齐“哇哦——”了一声。

庄周被葛生铺垫了那么久,也忍不住朝台上望去——那是一个清瘦的人,穿着白色的圆领衫,领口系着黑色的蝴蝶丝带,下半身穿着一条藏青色的百褶短裙。她的腰身很瘦,显得一双腿又细又直。她看起来很白,扎着高高的马尾,几缕刘海垂挂下来,庄周有些近视,站在最后面的他看不清林晚镜的五官,但即使这样,庄周也的确能感受到台上那个女子的出尘绝俗,像一朵清莲,她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似仙非仙的清雾,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在见到她之前,每个人都对美人有自己的理解,但是看到她,想必每个人对美若天仙有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庄周就那样远远地看着。

庄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是葛生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好看吧,我没让你白来吧!”

庄周回道:“你的眼睛还有空看手机?”

在庄周回复完消息之后,林晚镜已经开始拿起话筒演讲了。

“······说起我与写作的渊源,也有一些奇特。小时候有一天,在公园的树下发现遍地的花瓣,然后我就用力踩花瓣,一脚踩扁一片的那种。踩了大概三十多片花瓣之后,有个陌生人忽然在身后跟我说,花瓣这样被我踩是会痛的。我那个时候大概也就四年级吧,第一次听到花瓣也会痛这种说法,我愣在了那里,看着那个人蹲了下来,他冲我笑了笑,让我也蹲下来看。我也就蹲下来看,看向他手指着的一片花瓣,那片洁白的花瓣上有我的鞋印,仔细看,还有两只痛得缩在一起的蚂蚁。他说,人们总是不禁谈论起生命的无常和绮丽。这不,你在天真烂漫地踩着遍地的花瓣的同时,顺便也踩死了两只出门约会的蚂蚁。我那个时候听不懂'无常',也听不懂'绮丽',可是听到他那么平和宁静地说出那些话,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蒙昧无知的童年时期里,公园里出现的那个人大概是一位诗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文字是一种极具力量的东西。”

林晚镜的故事倒是让庄周听得入神,他忽然发现林晚镜的确是一位赤诚的作者,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眼里泛着盈盈的光,跟着其他人一起鼓起掌来。漂亮的皮囊万里挑一,诚挚的灵魂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林晚镜讲完以后,照例给了现场听众一个提问交流的机会。

相比之前八个人,林晚镜讲完以后举手的人多了一倍,而且多的绝大部分是男生。庄周身边有个男的一直跳着挥舞着手臂,生怕台上的人看不到似的。这个男的穿着运动衫和运动鞋,似乎是刚从运动场回来似的,壮硕而蓬勃。

林晚镜指了指挥着手臂的他。

这个男的还没站起来,他身边的一圈哥们儿就闷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故意的。只见这个男的毫不扭捏,笑着大声说道:“学姐——我体育学院的,从小作文分数就不高,因为我的老师们都不好看,搞得我学作文都没兴趣,我加你QQ,你教教我可以吗?”

“哦——”大家一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哄喊鼓掌起来。报告厅因为林晚镜似乎变得精彩起来。

庄周没有跟着起哄,他冷冷看了看这个体育生,又看了看台上的林晚镜。林晚镜倒是没有尴尬失仪,她落落大方地看着体育生,笑着用话筒回道:“这位学弟,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恕我不能奉陪!哦,还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老师的知识,是不能用外貌来衡量的,你以貌取人,我可不敢教。”

她话音一落,报告厅里又响起了更响的欢呼声,那个体育生红着脸坐下了。庄周也低下头,默默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