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夹了一筷子笋丝放进我面前只做样子摆了两三根的碟子里,语气淡淡:“你如果觉得口味太清淡不符合习惯,厨房也有辣味的调味品。”

“那倒不用,”我下意识地随口回答,目光不由得溜达到了客厅搭着衬衫的方向:“说起来我已经呆了很久了,家里还有事情我就先告辞——”

齐司礼原本伸向枣泥山药糕的动作微微一顿,筷子和碟子碰撞出一声清脆声响。

男人沉默着,皱起原本已经舒展散开的两道形状姣好的长眉,“你不是说要陪我吃完?”

我一脸无辜,指了指他已经空掉的碗:“可是您吃完了呀,那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

齐司礼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看看自己的空碗又看看我,眉头忽然皱得死紧:“……厌食?”

我点头。

狐狸表情一呆,刚刚才被口味合意的软绵热粥养出来一点餍足暖色瞬间从脸上褪去,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语气放得很慢:“……那其它问题呢?”

而我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无奈。

我不至于分不出急迫询问下的究竟是忧虑不安还是恶意十足的嘲讽,齐司礼的嘴巴的确称得上多么讨人喜欢,可我的本质已经烂透到骨子里对与旁人意见早已无所谓,他对我究竟是讽刺还是失望,我其实都没有特别在乎。

“您想问我什么呢,齐总监?”我放缓语气,尽力不要让某些东西吓到这金尊玉贵的千金公子一样小心翼翼打量我的漂亮上司,“我失眠,厌食,自残,轻生,幼年就被检测出来拥有重度抑郁,二十二岁后和负责我的心理医师算分卡测评标准线、然后就被强制勒令离开军队被迫养病……这么一看,我应当还要加上个战争创伤应激障碍的毛病。”

我露出笑脸。

“您担心我,好奇我,想办法想让我好好修养调整身体,说白了目的就是想让我好好活着——”

我停顿一瞬,在齐司礼近乎愤怒的目光中歉疚的笑了笑,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可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在乎自己活成个什么样子了。”

“我不会死的——这点您可以完全放心,虽然我如今半死不活无药可救的烂人一个,但好歹这脑子多少还有些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我的可用价值完全耗尽之前,我不会死。”

“再者,‘死’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可言。”

我先前已经彻彻底底死过一次,可结果来说也不过是从罗德岛换了个地方继续活着。

既然死亡不是终局,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在给自己搞新的不痛快。

齐司礼很安静的听完了我的话,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出任何情绪激烈的反应。

“……我明白了。”

长久地沉默后,他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若有所思。

“若我说,你对我存在着其余的‘可用价值’呢?”

我有些诧异:“可我现在已经能完成您交给我的所有工作,这不够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安静低头若无其事地摩挲袖口刺绣的暗纹,齐司礼的狐狸耳朵此刻已经收起来了,雪白的柔软发间藏着一抹几不可查的柔软浅粉,更像是被热食染出的最后一点温情暖意。

“有一点其他的‘工作’,”他轻咳一声,语气平板无波:“但是很麻烦,需要你保证最起码的身体健康才能完成……和我的秘密有关,总而言之,你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做不到的。”

我有点为难的看着他:“齐总监,齐老板。”我换了调子,好声好气地去打量他那张脸,总觉得这狐狸美人在我的态度下微妙地生出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您多少也算了解我的本事,这样未免有些太过难为人了。”

齐司礼相当矜持的哼了一声,随即就有点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不是你说的你身上还存在着不可替代的价值?我怎么知道那不是你的夸大言辞。”

我啧了一下。

……虽然但是,他说的有道理。

“……行吧。”

我的确也有些好奇这所谓的灵族和泰拉大陆那些毛茸茸,是否存在什么特殊的因果关系。

齐司礼看着我眼中似乎隐隐有些温柔的笑意,那柔光一闪而逝,随即他又冲我挑挑下巴。

“那先把粥喝了吧。”

“……大概,还是喝不了。”

齐司礼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瞬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为什么。”

我抬手摸向自己多日未曾进食却毫无感觉的冰冷腹部,一脸无辜。

“……那得先去医院拿回来体检报告确定一下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