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如此无所谓的想着。

这片大陆本就已经无药可救……至少，让我再看一次曾经近在咫尺的希望和光。

——谁都好，让我再见她一次。

***

这种压抑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氛围，终于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清晨，被剧烈的争吵声打破了。

——凯尔希和歌蕾蒂娅的争吵突如其来，却似乎又是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你们骗了我。”

纤细苍白的手掌死死抓住深海猎人的衣领把她用力抵在了墙上，凯尔希暴怒的眼神对上对方冰冷无澜的猩红眼眸，颤抖的声音里是压抑到了极点的恐怖怒火：“……她的体质不对劲，她的测试反应也有问题……我早该想到的，那种特殊的表现只有你们才会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你们对她动了手！？”

任由她推搡的歌蕾蒂娅垂下目光，眼神近乎悲悯。

“我没有对她动过手。”歌蕾蒂娅的声音仍然是轻柔又冷淡的，“凯尔希，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不会对我的同盟动手，更不会伤害我的队员。”

“胡说八道！”凯尔希倏然提高了声音，“她从来都不是你们那种可笑的种族，也不要把她和你们混为一谈！示拿只是罗德岛的博士，她属于这里，她也只属于这里！”

“……可你无法忽视事实。”歌蕾蒂娅仍然能维持着如深海一般可怕的冷静，“若非如此，你也不会现在同我发火——事实就是，你为了救她为那孩子尝试了所有已知种族的基因融合，这方法很有用，只是阿戈尔的血脉明显适配度最高，于是你提高了浓度，强化了实验，并得到了现在的结果。”

“……”

凯尔希死死咬住了嘴唇。

的确，博士的基因极为特殊，纵观整个泰拉大陆也找不到哪怕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族，没有参考对象作为对比，实验的进行便变得格外困难。

她小心取出样本模拟实验，发现博士的基因几乎可以与所知所有的种族进行完美的融合——那一刻，凯尔希的脑海中瞬间涌出了无数可供选择的方案：黎博利的灵巧，菲林的机敏，库兰塔的坚韧，瓦伊凡的强大……甚至于阿戈尔的特殊，只要得到其中一种，她就能唤醒沉睡的博士。

可是，失败了。

一次又一次的……

失败了。

失败了。

失败了。

……

她没办法。

她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

面对博士即将崩溃的身体，她必须选择阿戈尔的基因。

“凯尔希，你明明是知道的。”

歌蕾蒂娅轻声说道。

干员们渐渐聚集此处，阿米娅就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们，脸色愈发骇然。

周围众人表情各异，而歌蕾蒂娅被所有人看着，并不打算就此停下揭破事实的叙述。

“……你明明已经见到了红色的斯卡蒂，也知道她和那个孩子之间有着奇怪又深刻的联系，你在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了问题才对。

为什么只有她的基因拥有那么高的融合度，为什么她的意识会变得越来越脆弱，为什么只有阿戈尔的基因融合度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适配度？”

歌蕾蒂娅看着凯尔希苍白的脸色，缓缓叹了口气，轻轻挣开了那只有些颤抖的手。

“——因为她已经被‘大海’选中，早在你知道的时间以前她就已经被海嗣同化……斯卡蒂已经找到了她的气息，而你就在不久之前，帮那只来自深海的红色怪物完成了同化要求的最后一步。”

意料之中的，医生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你叫她，是你的队员。”

深海的猎人这一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推开了凯尔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垂眸低声道：“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也是仅限于我们两个才能知道的秘密，但是和现在进行的其他任何事情都不矛盾……至于您，凯尔希医生，现在不该执念我的问题，博士的身体修复应该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这片大陆被海洋包裹，海水可以抵达你能想象的任何地方……你要小心深海的窥视。”

她的话音刚落，伊比利亚的青年倏然色变，他忽然推开了紧密聚集于此的人群，拔腿冲向了凯尔希的实验室——！

“博士！”

干员棘刺的声音过于急迫，他甚至忘了被他呼唤着的那个人已经无法回应他的声音，而当至高之术暴力破开厚重的实验室大门的时候，那游荡于巨大水池之中的陌生又熟悉的美貌生物仍然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的本能。

——水箱里，漂浮着一只只能用诡艳来形容的类人姿态的“海嗣”。

那姿容诡艳的怪物拥有大多数深海猎人的雪发红眸，绚丽透明的耳鳍从月光一样迷幻的雪白长发之中舒展张开，附着深蓝色鱼尾上的鳞纱被水波鼓荡，她将修长的手掌贴在玻璃上，眼神却是如幼兽般干净，那里面毫无人类的理性，冰冷又纯粹。

她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游荡，随意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凯尔希失败了。

不，不对。

棘刺怔怔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厚重的玻璃，被赋予了深海姿态的博士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将手贴了上来。

——这样的结局，也许不能说失败。

青年看着博士的目光追逐着自己的身影，下意识露出自己最温柔的微笑。

……这应该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