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周周刚把糖果揣好,就听到楚封唤了声：“周周。”他抬起头，愉快地嗯了一声。楚封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带着焦躁，还有几分怒气。但他和洛周周对视了几秒后,终于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脸色柔和下来。“怎么了？我……我知道错了。”洛周周轻轻捂住了口袋。楚封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你今天做得很好，是应该给你奖励。”“是吗？”洛周周抿了抿嘴。“知道不直接冲上去,能够审时度势，就已经是进步了。”楚封说。洛周周观察着他的脸色,突然开口道：“我还不习惯怕人,被追的时候才有些感觉。不过你放心,我会慢慢习惯怕人的。”楚封低声道：“是因为那半个吸血鬼吗？”洛周周想了下，说：“是的吧,被追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omega。”楚封牵起他的手往楼梯上走，温声说道：“危险来的时候,既要做吸血鬼，也要做谨慎的omega。明白吗？”“明白了。”走了几步,洛周周突然想起件事,仰头对楚封说：“我看到他脸了。”“可以画出来或者形容出来吗？”洛周周回忆了下，说：“他整张脸都包着，看不清楚,但是在巷子里的时候，他下巴露了出来，我看到他嘴角有一颗很大的黑痣。”“黑痣？”楚封的声音提高了些，脚步也停了下来。“很大一颗，就长在这里，像颗豌豆。”洛周周拿手点着自己的左边嘴角。“你再回忆一下，他有多高，身形是怎么样的。”楚封怔了几秒后，有点急切地问。“个子和你差不多吧，不对，要矮上那么一点点。你有多高？”“一米九二。”“那他就是一米八八左右。”“还有呢？”“比你要瘦。”“看到他后颈了吗？那里有没有一块伤疤？”洛周周努力回忆后，有点抱歉地说：“看不见的，他衣服挡住了。”楚封听完他的描述，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既像是激动，又像是难过。“楚封，你认识他吗？”洛周周忍不住问道。楚封回过神，说：“……不知道。可能……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洛周周还想问，但瞧见他脸色不太对，就收住了口。两人又进入了林文采的房间。这次楚封连每块地砖，每块墙壁都用指节敲过，铁架床的空心铁杆也被拆了下来，一根根看过里面。依然一无所获。他蹙眉环视着屋子，洛周周就捧着鞋盒，安静地站在墙角。鞋盒里的乌龟睡醒了，想爬出纸盒，刚贴上盒壁就翻倒，不断发出噗噗的声音。“嘘，嘘，不要吵。”洛周周将纸盒盖揭开，轻声说：“再坚持一会儿，回去后给你们做个新家。”楚封听着洛周周那些絮絮叨叨，视线转到了桌子上的大玻璃鱼缸。这鱼缸还很新，里面空空荡荡的，既没有装饰花草，也没有水，插头线挽成一团堆在顶上。他几步走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后，伸手去拿垂在里面的氧气泵。“这鱼缸没养过鱼，如果只是养两只乌龟，未免也太大了点。”似是知道洛周周的好奇，楚封边解释边手下用力，揭开了氧气泵的盖子。“果然有东西。”他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块薄薄的金属片，摊在掌心。“哇！是什么东西啊。”洛周周发成一声惊叹，凑近了去看，“是藏在里面的吗？那个人回来是不是找这个。”这金属片是长方形，墨绿色，上面还有一行字。“还有字。”洛周周用手指了指。楚封看着掌心，眯起了眼睛。半晌后，才轻轻念道：“联盟三军特种部队第一期学员。”“联盟三军特种部队第一期学员？”洛周周好奇地看向他，“你知道这个吗？”楚封没有回答，只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深棕色的扁平钱夹。打开钱夹，从一侧抽出来片薄薄的东西，和那金属片一起摊在掌心。洛周周看见，这是两块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墨绿色金属片，上面印着同样的字：联盟三军特种部队第一期学员。“你为什么也有这个？”“这是当年我那期学员的胸章。”楚封只说了这一句，就缓缓握拳，将两块胸章在手中攥紧。回到车上，洛周周一肚子的疑问，但看见楚封凝肃的脸色，将那些好奇又憋了回去。只抱着鞋盒规规矩矩坐着，拿眼偷偷瞟他。“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把眼珠子掉出来了。”楚封直视着前方开车，突然淡淡开口。洛周周正瞟过去，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呐呐道：“那两个胸章是怎么回事啊？”“进入军队前，我被招进了联盟军校，而这个胸章，就是我们那批学员的身份标志。”沉默几秒后，楚封回答说。洛周周疑惑地问：“林文采家里藏着这个，那他也是你的同窗？”楚封摇头说：“他不是。”“那，那回来找这个胸章的人……”洛周周看了看他的脸色，咽下了后面的话。楚封主动回答道：“他也不是。”洛周周看向窗外，小声说：“你也没看见他，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楚封开着车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那批同期学员都死了，只剩下我和陈思翰。”宝蓝色跑车在高速路上飞驰，车内却一片沉默。洛周周捏着自己的手指，想起了林凡以前给他说的话。“……他的部队执行秘密任务全部殉职，只活了他一个……”“可他拿这个胸章有什么用呢？”洛周周问。楚封没有回话。洛周周不敢再出声，就一声不吭地抱着乌龟。跑车行驶了一会儿后，楚封突然说：“这里离他们不远，我想去看看。”“离谁不远？”洛周周一愣，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楚封直视着前方，吐出两个字：“墓地。”洛周周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那些死去学员的墓地。他心里一紧，连忙应声道：“好的，我也想去看看。”跑车拐上最近的一条岔道，转方向往右。渐渐地，路边出现了一些小铺，摆着百合和马蹄莲之类的浅淡花束。看着这些素净的花，洛周周知道墓地应该快到了。楚封将车停在一处规模稍大的花铺前，将店里所有的黄玫瑰一扫而空。铺主乐得合不拢嘴，一趟趟地将花往车后座搬，塞得满满当当。车辆重新启动时，洛周周看着后座堆得小山似的黄玫瑰，心里也沉重起来。过了几分钟，眼前出现豪华恢弘的墓地大门。这是埃内夏最大规模的公墓，车道两旁精心修建的花木，还有远处风格各异的栖息小亭，让人疑心到了某处风景区。跑车顺着车道蜿蜒向上，停在了一处墓园旁。这是处单独的小墓园，修建得格外漂亮，每座墓碑都是用上佳的汉白玉做成，打磨得很光滑。墓园入口还立了座字碑。“二十八颗星星，永远照耀着联盟——卡尔加”洛周周惊讶地发现，这些字居然是卡尔加总统亲笔题写的。楚封下了车，拉开后座车门，开始将黄玫瑰往里抱，再一束束放在每座墓碑前。洛周周也默默地抱起花，和他分头两边各自摆放。当二十八束鲜花都摆好后，楚封在每座墓碑前都停顿片刻，与照片上那些微笑的青年相互凝视。洛周周没有出声，他知道，楚封正在心里和他们问候。楚封最后走到中间一处墓碑前，半蹲下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碑面。洛周周在一旁瞧见，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个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的年轻人，而雕刻在正中的名字，显示他叫做王均。原来他就是楚封最好的朋友，王素的哥哥王均。楚封在王均墓前呆了很久才起身。他慢慢走到洛周周身边，靠着一棵松木，拿出了那个从不离身的银质打火机。然后用另一只手在兜里摸了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又将手取了出来。洛周周想起他给柳叔说已经戒烟的事，估计他现在心情不大好，这个举动是在下意识地掏烟。“那年我还在地下拳场打拳，王均跑来找我，让我陪他去面试，说联盟军校要在贝亚尔铎招收一批alpha学员，毕业后进入特种部队。结果面试的时候，考官把我也看上了，于是我们两个都进了军校，也结识了一群同窗好友。”也不知道是在讲给洛周周，还是讲给自己，楚封突然开口。“在军校的时候，我们一共三十名学员，却分成了水火不容的两批。一批是以陈思翰为首，来自埃内夏的小少爷们，另一批就是以我和王均为首的贝亚尔铎狼崽子。我们互相看不惯，经常晚饭后就去军校外面大干一场。”“卡尔加总统那时候是军校的名誉校长，时不时会来视察一趟，还亲自为我们调解过。“说完这段话，楚封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得很远，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脸色很柔和，带着淡淡的笑意。“毕业以后，我们又进了同一支军队，仍然说打就打，被长官惩罚了无数次。好在只要是出任务，两方都互相扶持，生死与共。不过就算你刚拉着我躲了次子弹，回去后打架，拳头朝着对方也毫不手软。”楚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就算是笑，也是很浅的一抹，犹如周遭裹了一层薄冰。洛周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开怀的笑，像夏日山风吹过，薄冰瞬间融化。英俊且明朗，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楚封渐渐收起了笑容，神情恢复平常的样子。他垂头看着掌心的打火机，用拇指摩挲着，说：“那次任务，是获得了奥林真理教逃亡首犯的藏身点，思翰因为生病没去，所以躲过一劫。而我……”沉默片刻后，他接着说：“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洛周周听到这里，心里一惊，他猛然出声，打断了楚封剩下的话：“你胡说。”“周周你不明白，躺在这里的本该就是我——”洛周周看了眼那群墓碑，捂住耳朵大声道：“我不想听，我生气了。”楚封抬头看向他。洛周周嘴唇紧抿着，微微下撇，脸上是一种执拗的神情。“我生气了。”他再次认真重复，“你让我很不舒服。”楚封默默看了他片刻，拉下他捂着耳朵的手，哑声道：“周周对不起，我的确在胡说。”洛周周在听楚封说他应该躺在墓里时，心里突然就一阵恐慌。楚封不是吸血鬼，当他躺在那里面时，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生命，变成一具既不能说话也不能行走，冷冰冰的骨架。“我就随便说说，不要当真，我错了。”楚封又说。洛周周犹豫了下道：“这次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的，以后绝不这样。”沉默了一瞬，楚封回道。说完，他揉揉洛周周的头发，转身就往墓园外走。走出两步后，举起右手在头侧，往前招了招，朗声道：“走，下山回家。”洛周周愕然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几秒后才回过神，赶紧追了上去。回到埃内夏时，天已经快黑了。两人随便在一家餐厅吃了点东西后，楚封就将洛周周送回了将军府。“明天你还能来接我吗？”站在别墅旁，洛周周仰着头问他。楚封说：“明天不接你。”“那我去接你行不行？”“也不行。”洛周周失落地闭上嘴。“明天我不接你，你也不用接我。没猜错的话，明晚我们自然就能见面。”“是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楚封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我说明晚能见到就能见到。”洛周周听到这话，心情又好了起来。“回去吧，我看着你回去。”楚封说。“好吧，那再见了。”洛周周将怀里的乌龟盒搂紧，慢吞吞地往家走。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楚封。楚封斜斜靠在跑车旁，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看上去孤单又萧索。他的脸部掩映在树叶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但洛周周知道他正看着自己。洛周周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酸涩和不舍，眼眶都微微发热。他调转方向，又对着楚封奔跑过去。他的脚步很急切，头发在夜风中舒展开，鞋盒的两只乌龟被颠得砰砰作响。楚封本来一动不动地靠在车上，也站直身体，张开手臂，将一头扎进怀中的洛周周紧紧搂住。“等一下。”片刻后，洛周周挣脱出来，退后两步。他将怀里的乌龟盒子放到地上，难得腼腆地小声说道：“盒子硌着我肚子了。”说完，又上前抱住楚封的腰。见楚封没有动作，又默默地拿起他的手，搁在自己背上。楚封收紧手臂，低头在那柔软的发顶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其实我很庆幸，那里面躺着的不是你。”洛周周轻声说。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新章本来也要设置评论抽奖的，但是发现不行，要七天后，而且挂在文案上的抽奖提示也不能取消，所以只能七天后再抽了。为了给大家增加欧气，抽奖会多设置人数，章节也设置最近的七章，争取系统随机抽取时，大家都能抽到。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轩50瓶；自由律43瓶；是你十三呀30瓶；羽落雨城、分析析5瓶；ilomilo、过去已过去，未来还未、筠黎、浠芮、如果我看的文每天都更1瓶；感谢大家的留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