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也好，巫师也罢，只要坚守本心，不害人，就是大道。”男子一字一句不急不缓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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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已将病人抬至院落内清明真人的屋宇内，正准备候在一侧，就被真人请了出去，连同屋门也一并关上。

院落内一片肃穆，围观的人纷纷注意着里面的动静。阵阵大雨使得原本就不明亮的屋内更加昏暗，湿潮气息浓厚。烛火就在此时点燃，火光来回跳跃着，投下柔和的灯影，映射在屋门上。

只见屋内人道袍一挥，一阵阴影闪过，随即门被打开：“将人抬走吧。”

众人有片刻的呆愣：“这就好啦？”抬着的手不自觉探向病人额角处，发着高烧，面色一片潮红，显然烧得有些犯糊涂，嘴里还在不停呢喃着什么。

李斯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房间内，室内简朴，薄被盖身。昨天泥泞的衣裳已换成干爽的道袍。道袍？自己这是被道观所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一心求死却又...，难道这就是天注定？

早课过后，两道士手扶着扫帚顿在那里窃窃私语。雨已经停了，道观布满残枝碎叶。

“师父道法高深，昨天就这样一挥，那人就好了。”边说边示范着昨日灯影映射在屋门上的动作。

另一个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好了，你去见过了？”

先一个低声说道：“我是碰到他了，扫院子的时候他就呆愣的坐在石椅处，一动不动。但看面色已然无碍。”接着走前一步附耳说道：“我看着他眼睛空洞无神，看着就让觉着...觉着...绝望。对，绝望。”那人似绞尽脑汁才想出用以形容的词。

其实不光小道看得出来，清明真人昨日也发现了。此人冷静自持，面色上看不出半点对死亡的恐慌，虽外袍上溅满污渍，但一看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如此...如此一心寻死？感叹道：“自己终究只能救想活之人，一心求死之人也无能无力啊。罢了，终归是插手了这些凡尘琐事，老道就再劝劝吧。”

清理后的院落整洁如初，李斯如往常一样呆坐在亭内石椅上。早风微凉，吹乱了他的发丝，宽松的道袍也在不停的晃荡着。

清明真人沉吟一刻后说道：“小友，不知有何烦心之事，可否与老道说说？”

“谢真人救李斯一命，但李斯生...无所望。”男子坚定的说到。

“凡事不要总是向外求，向外求就会有所期盼，得不到就会失望。与其这样不如学着向内求，人能够掌控的只有自己。年经人执念不要太深。”

“可真人，我现在真的跨不过去了，好难...好难。”

“不知小友可会下棋？”清明真人随即转换话题。

“略通一二。”李斯显然没有对弈的雅兴，但深埋骨子内的教养使他没有拒绝真人的邀约。

一旁的道童转身拿来棋盘，黑白两子各立两侧。两人棋艺不相上下，对弈得很是尽兴，棋盘内波谲云诡，两人就像指挥做战的将军。不知不觉间李斯仿佛也沉浸在棋局中体会到久违的畅快。下到一半时，一子棋落，道长的棋子已被团团围困，李斯也觉得没有盘旋的余地。哪知...下一刻道长竟另辟蹊径自断其路硬是活生生杀出一条道来堵住对方，李斯一时进退两难。只得道：“我输了。”

“人生如棋，关键时刻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这样才能迎来不同的选择。人生路漫漫，前方也将有不同的道路等着你。”

听完真人的话，李斯有所顿悟。

此后，两人经常品茶对弈畅谈人生感想，有了些许往年交的趋势。

李斯本为钦天监李兴家嫡子，六岁就开始接触天道之术，于此法上甚有造诣，自小就被祖父视为李家复兴的希望。

李氏一族自祖先一辈世代担任司天监一职，于祖师爷李长真时期风头最盛。几代更替下来，天道之术已不比从前，非后世子孙不勤勉好学，只因天赋如此，难入其道。

再加上近百年来太史局的兴起，瓜分了原司天监部分职权。司天监也被改为太史局和钦天监。

祖父觉得有愧祖先所托，誓要崛起，可无奈他自己也天赋平平，为此不知暗自神伤过多少次，拼劲全力也才混得无功无过。发现李斯的天资后，可谓是举一族之力尽心尽力培养他。

天道之术分成：天文、地理、历法、道法、占卜、阴阳五行等。族中长辈将各自所擅长之术予以教之。在这样的教导下，李斯小小年纪已学富五车。

可就是这样一个举全族之力所培养的天才却陷入情爱的迷妄之中。

在他九岁那年，李府隔壁搬来一户姓孙的人家，听说是自清水镇而来，回京任职。李斯也只是听家里小厮闲话说起，从没见过。

“阿爹，今日修完课后，我可以在后院玩会儿吗？”生怕李兴不同意忙又说道：“算过了今日申时一刻后院方向将会吹来东南风，我想玩会风筝。”

李斯每日课业繁重不能像同龄人一样贪玩耍乐，早早就将性子打磨得沉稳内敛。李兴一时竟忘了儿子以前的样子，有些心酸。“去吧，玩两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