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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蝶(1 / 3)

作品:《浮生物语

他的落脚点,位于整个月城的最高处,一座用废弃金属堆积而成的高塔,在浑圆金黄的满月下闪烁着刀

锋纵横时才有的,凌乱的光。

躺在塔底的一块残缺的广告牌上,有人用鲜红如血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谁也看不明白的单词,字体

夸张而硕大,夜色也抢不去它的醒目。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在等待一场宿命。

今天凌晨,他去拜会了一个老友。那个女-人,不,女妖,大约是他毕生唯一的朋友。

他们有三百年,还是五百年没有见面了吧。她还是老样子,风情万种、嬉笑怒骂,在一条小巷里开了家

甜品店,对两个看起来蠢蠢的帮工呼呼喝喝,一副铅华洗尽大隐于市、天下忧患与我无关的悠然模样。

谁能料想,在曾经的某段岁月的某个傍晚,他们二人在呵气成冰的墨山之巅,那块半是冰棱半是火焰的

黄泉湖上,合力对付一头食人无数的双头赤鳍蚺。

彼时的她,长发雪剑,翻手为雨,覆掌成风,矫捷如豹,那头硕大而危险的怪物,口吐红信,在残阳下

翻腾啸叫,掀起的水浪遮了半壁天空。

他看着她的剑,在淡金的光线下舞出美丽而镇定的轨迹,精准地刺进了赤鳞蚺的咽喉。

当这头庞然大物的尸体重重落入湖水中时,它湛蓝的鲜血,迅速弥漫了整个湖面,如同倒映出一片最罕

有的蓝天。

“你是我见过的,最狠的妖怪。”他望了她一眼,一刀割开了赤鳞蚺的背脊,从里头抽出一条拇指般粗

细的“线”,绕成几圈,放进口袋。

她捧起地上的雪,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剑,微笑:“彼此彼此。”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临走之前,他突然停下脚步。

在这天之前,他的生命里,没有“朋友”这个词。

“如果你请我吃顿好的,再送我一箱金条的话……”她起身,耸耸肩,朝他吐舌-头,“我可以考虑。”

以后的日子,他跟她成了朋友。虽然不常见面,即便见面,也不过是一场快意江湖的大醉,醉了的他,

看醉了的她大笑大闹,最后,瘫坐在地上,靠在他膝上睡去。

他知道,自己跟她是不一样的。她剑锋上的狠绝,仅仅为了保护那些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但,他的

刀却不一样,虽然它拥有同样的力量。

有那么一天,他去找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一件东西交给她。

“替我保管吧!”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许久,说:“你要想清楚,你可能没有机会找我取回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便宜你了。”他朝她眨眨眼,转身,走得无牵无挂。

几百年时光,时而慢如滴水,时而白驹过隙,半点不由人。

昨天,他坐在她的“不停”里,平静地喝着她给他沏的那杯很苦很苦的茶,说:“你都不问我来取回那

东西的缘由吗?”

“我只问你打算给我多少保管费。”她一挑眉。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他笑了。

她没回话,看着他深吸了口气,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良久没有松开。

离开时,他回头:“如果明天我来找你,我们大醉一场?”

“这得看你给我多少金条再说。”她冲他吐舌-头。

站在大门口,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总是神采飞扬的眉梢渐渐染上一层隐忧——我一定会同你大醉一场

,就像许多个从前的日子一样。只要你明天,平安出现在我面前。

她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要找到枯月并不太难。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酒吧里。他点上一杯酒,却从来不喝,懒懒从午后坐到日

暮,并在这段时间里阅读完毕一本书。有时是本时尚杂志,有时是lorca的诗集,有时只是一本无聊的小说或

者漫画。

他总是选择靠窗的位置,把窗帘拉上一半,让外头的阳光照进来,却不会触及自己。窝在松软的沙发里

,他举着书本,半眯着细长的、有一对紫色眸子的眼睛,深粟色的头发柔软地贴在额际,跟诸多享受闲暇时

光的普通人没有区别。越是顶级的赏金杀手,日常生活越简单。

当那个女-人找到他时,他照例只问了三个问题:“时间?地点?人物?”在枯月看来,当杀手跟写作文没什

么区别,最重要的,只有这三个要素,别的,他不关心。

这么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妖怪不计其数,换来的报酬也不计其数,大多数都被他花掉了,在世界各地买

房子,公寓,别墅,普通民宅,就像孩子买糖果一样。只不过,他从不去住这些房子,只是任它们摆在那里

,在岁月里积攒灰尘。

“在拿到那个盒子之后,杀了他。”黑绒宽边帽下,只露出女-人半张脸孔,那张好看的嘴唇,涂着艳丽

的口红,把一整袋钻石推到他面前,“这是一半报酬。”

地点:月城,sword区。

时间:三个月内。

人物:靳飞羽

ps:解决目标人物前,取得其手中桃木雕花盒,需完好无损。(费用另计。)

枯月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草草写下了这几句。

“杀那些妖怪的时候,你会不会难过?”女-人微微抬起头,露出纤细秀挺翘的鼻子,以及嘴角深邃的笑

容。

“雇佣我去杀它们的时候,你们会不会难过?”他反问。

“呵呵。”女-人啜了一口杯里的lafite,“你为什么要当杀手?”

“我会按时交货。”他也不看她,在手指间翻动的书页哗哗作响。

女-人笑笑,摸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好吧,这杯酒我请你。等你的好消息。”

他点点头,听着她的高-跟-鞋踩过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坐过的位置,留下一缕淡淡的,特别的味道

,缠绕在空气里,落进晶亮的酒杯里。

枯月合上书,离开酒吧。

月城,那个遥远的边陲小城,离他现在的居住的城市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在去那之前,他需要再好好

睡上一觉。

只有在睡梦里,他才是真正安全并幸福的。

“你坐那么高干什么?”枯月站在这家名叫butterflykisses的酒吧前,仰头看着坐在酒吧屋顶的人。

那人高声回答:“晒太阳!”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夏天,可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天边的霞光只剩一条细细的线。月城实在太偏僻了,

偏僻到跟他上一个居住的城市产生了时差。

每到一个城市,他要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酒吧,他需要轻松,哪怕是人造的,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他顺着屋顶上的人所眺望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夹杂在大小工厂之间,朝空中吐着黑气的烟囱,还有一些

在暮色中闪烁不止的,残缺不全的霓虹灯光。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华丽的鳞次栉比,也没有弥漫着香水味道的

干净而奢华的夜晚,所有的建筑都很陈旧,包括来往的车辆,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

属于月城的每一部分,都陈旧得像被时间抛弃的老照片。

“你不热么?”他对于喜欢在盛夏的屋顶,对着这样的景色晒太阳的人产生了兴趣。

“不热!”那人很兴奋地回答。

远处,传来几声笨重而悠长的钟声。一听到钟声,屋顶上的人挪了挪身-子,像是打算下来。

这时,空气中嗖一声擦过道疾流,一块石子从酒吧斜对面的巷子里飞出,恶作剧般击中了那人的-屁-股。

只听一声尖叫,那人乱晃几下,竟从屋顶上坠了下来。

在枯月准备出手救下这个倒霉鬼的时候,这家伙却在离地不到一米的地方,漂浮起来,手臂平展着,像

一对翅膀,然后缓缓落到了地上。

“死馒头你又乱玩弹弓!看我下次不揍死你!”安全落地的人,对躲在巷子那边的一个胖得像馒头的小

男孩大吼,边吼边把紧紧握在手里的一个闪烁着奇特光芒的玻璃瓶小心放进挎包里。

“落叶姐我下次不敢啦!”那小胖子举着弹弓,朝这边扮了个鬼脸,跟身边几个嘻嘻笑的小同伴一溜烟

跑了。

枯月打量着这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以及裤脚已经磨出了毛边的牛仔裤的女孩,一顶已经破了个洞的棒

球帽扣在她头上,十六七岁的年纪,除了白皙细致的皮肤跟娇小的身材,她完全不像个女的。

他左右看看,走上前盯着她,问:“请问这里是sword区吧?”

“是的。”她转过头,准确地看向他的方向。

天边的余光和酒吧门口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投射在她脸上。枯月才发现,她有一双极美的大眼睛,只是

,那对本该媲美星辰的眸子上,蒙着一层晦暗的灰翳。

他试探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她的视线,永远停在某个想象中的方向。

“你是在这里长大的么?”他收回手,问。

“好像是。”她点点头,旋即警觉地退开一步,“你是从外面来的?”

“是啊。我是从外面来的。”枯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我有口音?”

“你身上没有这里的居民的味道。”她又退开一步。

“没有了视觉,所以你的嗅觉这么灵?”他笑笑,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除了那一股淡淡的天生的香气,

再无其他。

“你是怎么进入月城的?”她在后退的步伐中,双手开始寻找一些可以当武器的工具,最后从酒吧外的

垃圾桶旁,捡起了一把铲垃圾的铁铲,紧紧握住。看那架势,她随时还有可能高喊抓色狼之类的狠话。

“这位*****,我来这里只为探望一个老朋友,没有任何恶意。”她的样子让枯月想笑,“我找你也不过

是想问问路而已。”

她把手里的“武器”握得更紧-了些,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眸子准确地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在接下来的

某个瞬间,她长密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狠狠撞在枯月的后脑上,在数个纷乱晃动的人影中,他应声倒在了地上。

“放了他。”阴暗冰冷的地下室里,浮动着浅淡奇异的气味,幽暗的灯光在顶上晃动。藏在摇摆的光影

中,隐隐约约站着四五个人,为首的中年男人,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枯月,对身边的人下了命令。

那几个年轻的男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裹着红色头巾,瘸着左腿的高个子对中年男人道:“这样可以吗

?我们并没有确定这家伙的身份,离最后期限不到两个月了,万一他是那边派来的人,随便一个闪失就可能

让我们……”

“没有谁会派一个随随便便就被打晕的人来当间谍。”中年男人淡淡说,“你们从他身上搜到什么可疑

的地方了么?”

“那倒没有。”红头巾嘀咕,“可是,始终不太放心呢……”

“放了他。”中年男人又重复了一次,“是不是我的命令不管用了?”

几个人慌了手脚,红头巾忙道:“不不,king,我们马上放人。”枯月揉了揉发麻的手脚,从地上站起

来,被他们带离了地下室。

“不好意思,一场误会。”中年男子叫人拿来了枯月的背包,交还给他,“你可以走了。”

地下室上头,正是那家butterflykisses,透过窗户,只看到外头已露晨曦,无法估算此刻时间。还有

几桌零零散散的客人,在酒精的催化下或调笑或低语,一首跟这家酒吧同名的歌曲《butterflykisses》,

轻柔盘旋于室内。

“谢谢。”枯月揉了揉脑袋,从他手里接过背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晕我,不过我真的是

来找我朋友的。”

“他叫什么?”中年男人问。

“阿龙。”枯月叹口气,“我儿时玩伴,后来失去了联络,我费了不少心思才知道,他来了月城,就在

sword区。所以我专程来找他。”

“你知道整个月城里有多少个叫阿龙的小子么?”红头巾抢过了话头,皱着眉大声说。

枯月苦笑:“我知道。没事,我会挨家挨户去找的。只要你们别把我当成不良市民,随时打我一棍什么

的。”

“有他的照片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枯月又看到了她,那个屋顶上的女孩,她摘了帽

子,长长的头发直直顺顺地披在肩后,终于不会让人误会她的性别了。

“有。”枯月从钱夹里取出一张残缺不全的照片,照片里两个六七岁的男孩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左边

那个就是阿龙。”

一众人凑上来一看,红头巾直摇头:“切,光凭这个照片有屁用啊,鬼知道他现在长大成什么样。”

“我只有这个了。”枯月收起照片,“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他妈妈在等他回去,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

“这样啊……”中年男子略一沉思,朝红头巾道,“seven,你给他安排个住处,再找些人帮他找找看。

“是。”红头巾不太情愿地点点头,跛着脚走了出去。

“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中年男子从吧台里拿了一支喝了一半的红酒出来,给自己和枯月分别倒了一杯

,“不过,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否则我可能无法确保你的人身安全。对了,你叫什么?”

“枯月。”他喝了一小口,涩涩的感觉在舌尖流动,“你呢?任何称呼?”

“靳飞羽。不过大家都叫我king,比较简单。”他朝枯月笑笑,晃了晃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幸会。”枯月朝靳飞羽伸出手,粲然一笑。

“人已获,盒待寻。”

枯月在rmail里写下这句话,发送。这是他跟雇主的约定,行动的每一步,都要知会对方。

关了电脑,他舒服地倒在还算松软的床-上,那个叫seven的家伙把他安排在butterflykisses斜对面的小

旅店里,临走的时候,他分明看到seven跟旅店老板耳语了几句,那老板警觉地看里枯月几眼,暗暗点了点头

这真是一个小心的下属,枯月虽然不喜欢seven,但称赞他的工作态度。

在这里安顿下了之后,一连数天,枯月每个早晨都会准时出门,在各条大街小巷游荡,面露急色,拿这

那张旧照片问东问西。

做戏也要有专业精神,包括之前隐藏杀手的“职业素质”,任seven从背后偷袭自己一棍子,顺便晕倒一

次。

这天下午,他拖着“疲倦不堪”的身\_体,走进butterflykisses,照例选了靠窗的位置,要了杯红酒坐

下来。

“没有收获?”落叶走到他对面,手里端着一杯果汁,坐了下来。

“暂时没有。”枯月摇头,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窗外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她玻璃般透明的肌肤

上,吹弹可破。

落叶是靳飞羽的女儿,却没有血缘关系。当年,他从一只鬼面蛛口里,救下了还是幼年的落叶,她的父

母,都成了那只老妖怪的口中餐。她的眼睛,因为沾到了那妖怪喷出的毒液,再也看不到东西。也因为救了

她,靳飞羽差点没了一条手臂。至今,他的右臂上还留着一块很大的伤疤。

靳飞羽是整个月城的老大,这个地方所有的居民,都以他马首是瞻。就枯月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对靳

飞羽的服从,并非来自畏惧,而是一种真正的敬畏,他们尊重这个男人,心甘情愿以他的命令为生活的指向

。当然,导致这个现象的原因,并不是一个杀手应该去探究的。他要做的,只是在找到雇主要的桃木盒子之

后,杀掉飞羽。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到月城来。如果我是你,会尽早离开。”她咬住吸管,用力喝了一口,“你不属于

这里。”

“除了没有大城市的繁华,这里到处都挺好的,人也很好。”枯月朝前坐了坐,仔细看着她的脸,问,

“不过我很好奇,初见你的那天,你说你在晒太阳?“

落叶哈哈一笑,说:“每个有太阳的天气里,我都会坐在屋顶上看风景晒太阳,那天你在下头突然一问

,我顺口就答你了。”

“你能看风景?”他很奇。

“阳光,房子,树木花朵,我都能看见。”她指着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她顿了顿,两颊微微泛

起一片红晕,“还有……king的模样,我也能看见。”

“咦?”枯月故作惊讶,“难道你暗恋king?”

“嘘嘘!”落叶脸上的红晕瞬间扩大到耳根子,整张小脸像熟透的番茄,她慌张地去捂枯月的嘴,差点

打翻她的果汁杯。

“行行,我保密,绝对保密!”枯月信誓旦旦,“如果我对别人说,我让你的果汁呛死!”

“那还差不多。”落叶放了心,喘了口气做回原位,还没坐定,又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到他身边,揪住

他的衣领说,“你一定要保密!”

“一言九鼎!”他举手投降,看着这个鲜活得像只兔子的小丫头,枯月很难相信她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

人。倒是这一股闹腾的疯劲,让他想起了一故友,那只树妖,也像兔子一样跳跃。

“下个月二十六号是king的生日,我正在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安静下来的落叶。对他小声说,“等到

星光槿开花,就可以完成了!”

她兴奋而幸福的表情,让枯月错觉,以为太阳延迟了落下地平线的时间。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只是干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你看seven他们,至今

都还拿我当贼看。”

落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果汁,边嚼着里头的椰果边大大咧咧地说:“反正,你又不是坏人。”

他早已习惯于从任何对手的眼睛里捕捉他想要的讯息,但是落叶,他无法从那双始终如一,想潭水般风

平浪静的眼里找出任何蛛丝马迹。通常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两种人身上——一种城府万丈,一种净如白纸。

“万一我是坏人呢?”他突然很认真地问。

落叶撇撇嘴,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说:“坏人不会有出手救我的念头,在我从屋顶跌下来的时候。”

枯月一愣。“我是有眼睛的,只不过长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啊,我得走了,馒头生病了

,我得去瞧瞧。”

“等等。”枯月拉住她,“你去看馒头?我送你过去吧。”

“得了吧,连月城里最小的蚂蚁窝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哪用得着你!好好呆着吧。”她朝他扮鬼脸,继

而叮嘱,“还有,一定要记住king说的,晚上绝对不要出门!你并不属于这里。”她皱了皱眉,“然后,给

你自己一个期限吧,如果在星光槿开花前,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小龙,就离开!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他点点头

“今天,无获。”

他的email内容都很简单,而且一连数天,都是同一句话。

这在他以往的“工作经历”里是绝无仅有的。作为身价最高的赏金杀手,他历来以快、准、狠闻名,收

拾妥当一只妖怪,不论大小,不会超过七十二小时。他习惯,或者说已经麻木与这种“利落”

按时这一次的“生意”,隐隐让他有了某种不安。

关了电脑,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到床-上睡大觉。

他出了房门,透过走廊上的窗户,他看见一片星月皆无的茫茫夜色。现在是凌晨三点。

这个破落的两层小旅店,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租客。他轻轻下了楼,发现总是警惕打量他的旅店老

板,那个秃头的胖子,此时脸朝下趴在柜台上。一堆散乱的报纸上,扔着一大包还没有吃完的薯片,一旁的

电视机还没有关,翻着没有信号的雪花。

白天,这胖子连打个盹儿都鼾声如雷,此刻却安静得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肥胖的身-躯就像一滩烂泥

,一动不动。

枯月上前,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没有跳动。

他把店老板翻过来,看见一张煞白的脸,连嘴唇都是乌紫的。这个胖子的身上,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枯月掀起店老板的t恤,在他的胸口,看见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没有血迹,洞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色

,以及点点荧光状斑点。他快步出了旅店。

整个月城,似乎都笼罩在无边的死寂之下,此时此地,大街小巷,看不到一个人影,连野猫野狗也不见

一只。只有零星的灯光在断断续续地闪烁,似在提醒枯月,这里是一座供人居住的城市。

但是,在枯月眼里,此地已然是一座无声的坟墓。

他已经大概知道了,靳飞羽不让他夜里出来的缘由。

深吸了口气,他举步朝butterflykisses走去

“我知道,某个晚上你一定会来找我喝酒的。”靳飞羽舒服地坐在酒吧最靠里的位置,朝走来的枯叶举

起了酒杯。

“你什么都知道?”枯月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坐下,“包括……我是来杀你的?”

“包括,你需要这个。”他从身边的一丛暗影下,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玩意儿摆在桌子上。深褐色的桃

木雕花盒子,氤氲出深刻的古朴,任由顶上缓缓旋转的灯光在它身上投下斑斓的光纹。

枯月的眼神,从头到尾没有变化。

“人淡如菊,这才是形容那些真正的顶级杀手的最佳词语。我乐意陪你演戏到现在,不希望你的身份吓

到这里的居民。”暗红的酒精从瓶子里点滴不漏地落进另一个空酒杯,靳飞羽把杯子推到枯月面前,笑道,

“枯月,你值得我请你喝酒。”

“谢谢。”枯月一饮而尽,嘴里依然是那股涩涩的味道。

舒缓悠扬的音乐,游离在四周的空气里,还是那首《butterflykis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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