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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灵一觉睡到五点多，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掉在地上的手机看微信。

还好，余温婉回信息说不生气了。

她才开开心心地起床去厨房帮着奶奶烧饭。

“你去玩吧，不用你。”老人家可舍不得孙女刚回来就帮家里忙前忙后的。

“爸妈呢？”夏灵挽起袖子，开始洗菜。

“去你岑叔叔那儿吃饭去了，他们亲自过来接的。”

夏灵洗好蔬菜，瞥见碗柜里全是鸡鸭鱼肉各类食材，她翻开看了下，还真不少：“等会吃过饭我把菜全收拾出来吧，明天你就少累一点儿。”

“哎，不用不用，你能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别老抢活干，我还能动呢，这些我明天收拾，反正大年三十起得早，你要敢动，我跟你生气。”

老人年纪越大反而越像小孩了，夏灵失笑，依着她：“好，明天跟你一起行吧。”

“对了，温婉下午的时候找你来了，那会你在睡觉，她上去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夏灵正在研究高压锅里炖的是什么，闻言抬头回眸看了下奶奶，“昂”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那个...我跟她和好了，电话里一直没跟您提。”

“和好就和好了，挺好的，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案板上的咚咚菜刀声戛然而止，夏奶奶直起腰长叹一口气，说：“你离家那年，我一见到温婉她奶奶就想到了那个姓余的混蛋，连带着看她也不顺眼，后来我慢慢想通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和她孙女又不是坏人，我们不该迁怒于不知情的人。”

“我跟奶奶想的一样。”夏灵舀起一勺汤尝了尝咸淡，后竖起大拇指说：“奶奶宝刀不老。”

“老啦老啦。”奶奶笑眯眯地望着孙女，眼底尽是怜爱。

忙碌完，祖孙三人吃了顿简单却又丰盛的晚餐，一大盆炖猪蹄放在桌子中间，两碟小菜一荤一素，一顿饭下来，夏嘉阳腻得胃里就剩油了，抱着大瓶可乐咕咚猛灌。

晚饭结束后，祖孙三人坐在堂屋里烤火看电视。

“我感觉我吃了一年的肉。”夏嘉阳摸摸肚子，打了个嗝。

“哪那么夸张。”夏奶奶勾下老花镜笑哈哈道，她还觉得俩孙子吃少了呢，明天继续投喂。

这会儿，李爱荣夫妇俩回来了，他们拉过椅子在火盆边坐下烤了会火，夏父忽然开腔：“灵儿，你在外面没谈男朋友吧。”

“没有。”夏灵放下手机，说：“我也不打算谈。”

“什么叫不打算谈？”

温暖的堂屋里，李爱荣尖锐的嗓音尤为刺耳，一家人顿时没了心情享受这静好的岁月，低下头沉默地听她一通叨叨。

夏父脸色沉沉，侧身对妻子道：“你能不能让我先说完你再出声？”

李爱荣不情不愿地噤声。

夏父正要竭力开导女儿，却被她打断的：“你们不用劝我，我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

这话毫无波澜起伏，语气不软不硬，平静中却能听出坚决的意味，奶奶和弟弟已经在为接下来的局面提心吊胆了。

夏灵望向父亲，他温和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脸一点一点往下垮，上扬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在家中，他本身是不苟言笑的严父却要演出一副慈父形象，蹩脚的微笑神态也真是难为他了。

夏灵不在意，她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战斗。

“怎么可以不结婚啊，你都快三十了，该找个人成家了，爸也能放心，你的嫁妆我都准备好了，你跟爸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找找，对了，你岑叔叔有个侄子，个子蛮高，说是开了个物流公司呢，你要不要先了解看看？”

夏灵拒绝的果断：“不用了。”

“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去？我们不是为了你着想吗？！”

李爱荣重重推了下她的肩膀，多少年过去了，每每看到女儿这副要死不活，了无生气的脸，就像有一根导.火|索会牵引出生活中因为琐碎小事而积压在心头的火气，继而忍无可忍的发泄

“我为什么要这样你不知道吗？”夏灵站起来与她冷冷对视，轻蔑，嘲讽在眼中不言而喻，她爱极了和李爱荣这种无声的对峙，因为此时的她像一团阴云，翻滚着怒气却又压抑着不敢爆发。

夏灵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在父亲面前说出那件事，可后来她渐渐明白，与其自己说倒不如让李爱荣在失态的情况下被父亲和儿子逼问。

她恨李爱荣，凭什么，仅仅三万块钱就能把她受过的苦难全然抹去，她要报复李爱荣，要将她那副为了钱就可以卖女儿的丑恶嘴脸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败露。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李爱荣咬牙切齿，似乎眼前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有着仇恨的敌人。

夏灵不听，仍旧用那样的眼神看李爱荣。

她的眼睛随了李爱荣，大而明亮，常有人夸她的这双眼睛很漂亮，曾经她也引以为傲，可现在她的眼里闪着冷冷地寒光，似要穿透李爱荣的身体，看清她的五脏六腑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我叫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啪”的一声响，意料之中的巴掌落了下来，夏灵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嗤笑一声，坐回了椅子，眼泪夺眶而出。

“妈你干嘛打人，真是够了！”夏嘉阳想安慰姐姐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这样的场面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长大以后，每当看见李爱荣动手打姐姐，他便极其厌恶暴力，没有文化的母亲，可又无力阻止，便只有躲得远远的。

“你能好好说话吗，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打人不要打人，脾气放温柔一点儿，怎么就改不了啊，灵儿28了不是8岁，她是个成年人不是孩子了！”夏父气地一脚踢开她的椅子：“妈的，被你搞得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今晚你别上老子的床，烦死了大过年的！”

看，这就是人们眼中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亲情，在这个家里一团糟，压抑的喘不过气。

李爱荣冷眼相对，看着女儿的眼泪无半分心疼的神色，咬了咬牙，抓起包离开了家。

堂屋只剩祖孙二人，全程沉默的奶奶把揽过孙女的肩膀让她趴在自己膝上，拍打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夏灵开始细碎地呜咽，她身体颤抖着，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在哀鸣。

“你说你不想结婚，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害怕接触男人，你告诉奶奶，你的病真得好了吗？”

夏灵抬布满泪痕的小脸，眼眶猩红地看着奶奶，一遍又一遍，湿润的长睫覆下，抽泣了两声，握住奶奶枯瘦的手，说：“我确实不愿接触男人，可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我不想结婚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在那之前我就喜欢她。”

奶奶也哭了，听见这话赶忙擦擦泪，忙问：“哦？是谁啊？”

“是温婉。”她说，并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这种痛苦的，隐秘的感情折磨她太久太久了。

夏灵垂下头，趴回奶奶的膝上，不敢看她的表情，心里开始愧疚。

老人家很久都没有说话，堂屋静得只有火苗碰撞的滋滋声，她用满是沟壑，饱经风霜的手轻轻抚摸孙女的后颈：“我不太懂这样的感情，或许到死也理解不了，可你是我孙女，我只要一想起当初你整天整天吃不下饭...整个人瘦的跟纸片似的，还几次割腕自杀，我的心啊就一阵一阵的疼。”

“孩子，未来我只希望你能开心的活下去，你喜欢谁都行。”

夏灵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