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浑浊的、仿佛被污染一般的混沌天幕之中,护佑的神兽从天而降。

“——你不该出现在此。”

她坦然迎向波澜壮阔的海洋,立在浪涛呼啸的深海之上,冰冷俯视着那侧坐在礁石上抚摸着怀中残破纸卷的红色怪物。

明明在潮湿的环境里,那张纸却仍然足够干燥字迹足够清晰,除了原本的泛黄破旧,在这被海洋环绕的孤礁上,这属于人类文明留下的东西,却被这红色的怪物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保存的完好无损。

如果这是罗德岛,是已经被源石摧毁的泰拉大陆,那么年也许会同情她;

可这里是平静的新世界,连亚人种也不曾出现的和平时代,所以年不会怜悯她。

她拥有着昔日同僚熟悉的面容,银发,红裙,仍然是某个深海猎人美丽白皙的外形,那双眼却一如这一望无际的浑浊深海,猩红的眼眸里,已经再无半分过去鲜活的情感。

她既不是斯卡蒂,也不是自己的友人,更不是能救赎那个小丫头的存在。

——你只是个怪物而已。

“这不是属于你的时代,甚至不是属于你的世界——离开吧,来自深海的生物,这个世界从根源上就否定着你的存在。”

红色的斯卡蒂仰起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地看着临空而立的白色神兽。

“……她答应过我的。”

她垂眸抚摸过自己手中的残卷,年能看清那上面的文字。

混乱,崩溃,用略显潦草的笔迹在勉强清醒时写下的短暂记录,里面混杂大片意味不明的呓语。

……

她试图憎恨,诅咒,杀死夺走一切的怪物,可到最后她看着祂,却仍然难掩爱怜与悲悯。

那是博士……在曾经的末日留下的最后的文字。

“知道吗,她已经能开始听清我的声音了。”

斯卡蒂的脸上露出了幸福愉悦的微笑,她抬眸迎上年冷沉面色,徐徐扬起自己浅色的嘴角。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答应过我的,只要她还在,她所在的位置就是我归处的方向。”

红色的海嗣缓缓起身,她将那张残卷仔细收入自己的怀中,抬手挥舞起始终放在身侧的黑色长杖。

“我只是来接她回家而已,年小姐。”

长杖挥下的那一刻,被无数深色的海嗣污染成异色的巨大海浪呼啸着试图将天空的神兽吞噬入无尽的深渊之底,年冷嗤一声,灵力轰涌嘶鸣,清越龙吟声响彻天地,伴随炽烈金光轰然撕裂混沌天幕——!

明王圣帝,谁能去兵哉?

弧失之利,以威天下。

铁御转眼缔结千里,海嗣碰撞结界发出不可名状的悲鸣声,而在绵延千里的护佑大阵落下的那一刻,范围之内的海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回归澄明通透的深蓝。

“不许再进一步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啊。”

年降下些许的高度,眼神中有着居高临下的冷漠悲悯。

“这片土地如此广阔,从来都不是被深海包裹的孤礁。”

斯卡蒂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她看着年的眼睛,忽然徐徐露出一个奇妙的微笑。

“你在阻拦什么,年小姐?”

她动作优雅的撩起耳畔碎发,语调轻柔,显得缥缈又虚幻:“您什么也不知道,阻拦的是我,还是我的血亲?……这结界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到的。

正如罗德岛的那些人,同样不知道我的血亲为了回到她们的身边做了什么。”

年微微皱着眉,总觉得她这话里有种高高在上的嘲讽,只是还来不及深思的下一秒,她忽然瞧见铁御之内原本已经被净化的内海再一次翻滚呼啸,那些原本普通的海洋生物在激烈的进化,畸变,血肉崩溃;然后被同伴吞噬,然后再生,演变,重组——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海洋之下,再次涌现出无穷无尽的海嗣——!

……这怎么可能!?

“……呼唤她的从来不只是我呀,年小姐。那是海洋自身的声音,一切由海水包裹的地方,在海水中繁衍而生的生物,都是她的血亲。”

斯卡蒂轻声说道,眼中有着异样满足的欢喜。

是深海在想要找回祂离开太久的孩子。

她踏前一步踩上翻滚的海浪,下一瞬空灵吟唱蓦地自结界的内部响起,浊红的斯卡蒂回望着孤守天空的神兽,像是这污浊的深海在海面凝出的鲜红的血珍珠。

“你以为我想要毁掉她?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是她在最初做了交换,为了我。”

“……什么?”

“一个约定。”斯卡蒂很好脾气的解释着,她似乎并不在意阻止自己的是何等强大的神兽,描述的时候,海嗣甚至短暂的陷入了独属于她的回忆里,脸上的笑容隐隐有种悲哀的甜蜜:

“我们做过一个约定,在很久很久之前……在那时候,我们同样都失去了珍爱的一切,而她在最后,仍然试图为我找到一个可以让我回去的地方。”